从1987年到2015年,从交换机的小代理到全球扩张的领头狼,华为的崛起,曾一度让国际几大电讯巨头倍感压力,被外媒称作“外国跨国公司的灾难”。其中,任正非的“强者生存论”是促使华为走向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任正非是中国明星级企业家,却很少站在聚光灯下。他不玩微博,不玩微信,不搞关系,不参加领奖,不问政谋政,不向任何圈子靠拢,华为在其领导下不干房地产,不涉足资本运营,28年来只做一件事,就是通信制造。
他梦想在一个领域里做到“极致”,因此这些年无时不刻不在思考,如何守好来之不易的江山,并带领华为走向真正的成功。
作者:孟弋涵
【居安思危】
2000年,正当华为销售额达220亿元,利润以29亿元人民币位居全国电子百强首位时,任正非写下了《华为的冬天》一文。他在文章中写道:“十年来我天天思考的都是失败,对成功视而不见,也没有什么荣誉感、自豪感,而是危机感。也许是这样才存活了十年。”
一年后,他考察完日本,又在企业内刊《华为人》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北国之春》的文章,讨论了日本在经济停滞不前的大环境下,日本企业是如何发展的。他在文中写道:“什么叫成功?是像日本那些企业那样,经九死一生还能好好地活着,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华为没有成功,只是在成长。华为经过的太平时间太长了,在和平时期升的官太多了,这也许会构成我们的灾难。泰坦尼克号也是在一片欢呼声中出的海。”
任正非时刻提醒自己和所有华为人:华为的冬天随时都可能会来,我们绝不能成为那些躺在荣誉展板上不愿醒来的人。他笃信,只有华为人不断发现问题、不断探索、不断自我批判、不断建设与改进,华为才会有出路。
图注:如何让华为“活下去”是任正非一直思考的问题
这并非外界所定义的“危机管理”,而是任正非对于生存以及未来的假设——如果有一天,华为面临即将“冰海沉船”的灾难,那么能救华为的,也只有华为自己的员工。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美好的明天,全靠我们自己。
因此,你几乎能在世界各处角落看见华为人攻占市场的身影——从亚洲到欧洲,从玻利维亚高原到死海的谷地,从南美丛林到非洲大漠,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所有华为人时刻奋斗在前线。
【多谋善虑】
任正非是毛泽东的“铁杆粉丝”,他在部队期间就是“学毛标兵”,平日里喜欢读《毛泽东选集》,还经常利用空暇时间钻研毛泽东兵法,并将其渗透至华为的市场攻略、客户政策、竞争策略以及内部管理与运作中。
纵观华为的发展,“毛式”权谋智慧烙印十分明显,典型例子是华为在发展初期对“农村包围城市”战略的运用。
1992年,华为自主研发出交换机及设备,但当时国内大市场皆由阿尔卡特、朗讯、北电等洋巨头牢牢把持,华为难有立足之地。在此情形之下,任正非提出“农村包围城市”这一战略,让华为抢先占领国际电信巨头没有能力深入的农村市场,步步为营,进而攻城略地,最终占领城市,将国内市场一点一点夺了回来。
图注:深圳华为总部大厦
1996年,任正非继续运用该战略,带领华为蚕食欧美电信商市场。他先是将脚步迈向俄罗斯,走出进军国际市场的第一步,接着凭借良好质量和服务口碑在此立足,并在八年内将触角延伸至全球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外销售占到总收入的40%,ADSL市场份额位列全球第一。
此后十年,任正非以其战略性的目光和行动,不断加快华为在国际市场的开拓步伐,并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绩。
【保持斗志】
外界喜欢将任正非称为商战场上的“斗士”,华为能在技术壁垒很高的通信领域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也与其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密不可分。
任正非把“热力学第二定理”从自然科学引入到社会科学,并不断激活自己的队伍,防止“熵死”。他决不允许华为员工出现惰怠状态,认为这必定会吞噬团队活力。这也是华为至今仍坚持不上市的一部分原因,任正非担心,华为上市会造富一大批公司员工,让员工越来越怠惰,从而失去奋斗者的本质色彩,失去生存的斗志。他不断忠告所有华为人:不奋斗,华为就没有出路!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民族通信工业生死存亡的关头,带领企业竭尽全力,斗士昂扬,在公平竞争中自下而上发展,决不后退,低头。亦如克劳塞维茨《战争论》中所说的那样,他要在茫茫黑暗中,发出生命的微光,带领着队伍走向胜利。
【团队至上】
众所周知,华为最著名的企业文化是“狼性文化”。所谓“狼性”,就是“哪儿有肉,隔老远就能嗅到,一旦嗅到肉味就奋不顾身。”而在冬天,当一群狼踏着积雪寻找猎物时,它们最常用的一种行进方法是一匹挨着一匹单列行进。领头狼体力消耗最大,作为开路先锋,它会在雪地上率先冲开一条小路,以便让后边的狼保存体力。领头狼累了时,便会让到一边,让紧跟在身后的那匹狼接替它的位置。这样整个狼群都可以保持昂扬斗志。
图注:“狼性文化”是华为最著名的企业文化
华为内部的“轮值CEO制度”正是参照了狼群这一特点。每位轮值CEO任职期间都会奋力牵引公司前进,如果他走偏了,下一位轮值CEO将会及时纠正航向,使华为这艘大船尽早拨正船头,避免问题累积过重而不得解决。
任正非认为,群体奋斗法则将远胜于把公司成败系于一人的制度。毕竟面对狼群,就算是雄狮和豹子也会退让三分。因而华为要想不被饿死,要想干掉更凶猛的动物,在通信业这片草原上自由驰骋,就必须要让内部紧密团结,让所有人都充满斗志,像狼一样与对手拼杀。
曾有对手形容华为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这恰好也说明了任正非的管理成效。他有过一个著名论断:“当今世界的科技进步已走过了爱迪生时代,不可能再依靠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去改变整个世界,所以只有形成狼性文化的创新团队,才能使企业走向成功。”
【自我批判】
这些年,华为不断加强企业管理,除了灌输核心企业精神,还有重要一环就是例行的民主生活会和“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恒定主题。
在民主生活会上,自我批判从高级干部开始,提的问题都非常尖锐。任正非认为这是拯救公司的重要工作,所谓“烧不死的鸟是凤凰,从泥坑里爬出的是圣人”,只有这种自我纠正的行动,才能使华为健康成长。因此,他规定凡是不能做到自我批判的干部都不能提拔。
在任正非看来,自我批判是自信的表现,因为只有强者才会自我批判,也只有学会自我批判之人才会成为强者。他之所以开展自我批判,并不是为批判而批判,也不是为全面否定而批判,而是为优化和建设而批判,目的是要提升公司整体核心竞争力,让华为人通过这种方式去勇敢拥抱颠覆性创新。他说这个时代前进得太快了,若我们自满自足,只要停留三个月,就注定会从历史上被抹掉。
任正非坚信自我批判是一种武器,也是一种精神,它为华为培育出一批又一批优秀的领导者和员工,这种精神不仅成就了华为,亦成就了华为人今日的世界地位。多年来,华为人一直坚持自我批判,到今天为止,华为董事会成员都是架着“大炮”炮轰华为,中高层干部也都在发表《我们眼中的管理问题》,任正非更是会亲自修改他们的每一篇心得,并鼓励大家在心声社区上发表批评。
他坚信只有这样做,公司才能不断优化自己,华为人只有长期坚持自我批判不动摇,华为才能一直活下去。
【专注研发】
在华为还有一项硬性规定:每年销售额的10%都会被投入研发。起初,这一提议遭到了专家组织和公司高管反对,但任正非最后还是把它写进了《华为基本法》。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现在华为是中国申请发明专利最多的企业,也是发展中国家申请国际发明专利最多公司之一。
公司内部有一面让华为人引以为豪的“专利墙”,上面挂满了各项专利证书。仅2005年一年,华为就申请专利2000多件,并在2007年成为全球第四大专利申请公司,仅名列松下电器、飞利浦和西门子之后。在任正非看来,只有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才不会让对手掐住脖子,所以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图注:2013年11月27日,李克强参观中国华为技术罗马尼亚公司
在华为刚刚发展那几年,任正非曾大胆放言:“十年之后,世界通信业三分天下,华为将占一分。”当时,中国通讯设备领域还是国外产品的天下,谁能想到一家诞生在破旧厂房里的“皮包”公司,会改写中国乃至世界通信设备制造业的竞争格局。
所有人都等着看华为的笑话。
如今,华为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电信设备供应商,分支机构遍布全球,为全球50家顶级电信运营商中的31家提供服务,被认为是唯一一家能够在国际主流市场与国外厂商进行正面竞争的中国企业。
作为华为的灵魂式领袖,任正非这些年始终保持头脑冷静,按照企业发展、企业生存本身应有的逻辑,带领华为一步步向世界级企业的目标迈进,并在和跨国公司产生不可避免的对抗性竞争时屡屡获胜,最终捍卫住华为的天下,并使之成为对手眼中“特别可怕、非常难以对付”的中国企业。
要活着,就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可怕对手——这是任正非的生存逻辑。直至今日,这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依然像个战士一样,不断为自己所认定的道理搭墙筑垒,成为一代人心里为了观念而战斗的硬汉。